不拿油

接上：

“我有这么干？”Tony疑惑。

Natasha似乎对这次谈话成果很满意，而Tony搞不清自己自己对她吐露了什么，妈的，他甚至搞不明白自己此时的感受。甚至，Natasha承认自己由始至终清楚Bucky的底细——这让他对时间宝石勒索的恐慌迅速熄灭了，现在他只觉心里空荡荡的，好似Natasha在他心底塞下一切最糟糕的情绪，结果将那些胀大的泡泡纷纷戳破。

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袭来，好似心船解缆启程。一直以来某些情绪被他攥住不放，几乎铸成他的核心。而现在，他远远望着那些情绪渐行渐远。

“这稍微满足了我的好奇心。”Natasha点点头，“自你回来后，你真的超古怪。你沉浸在对‘前方危险’的无尽恐慌中，甚至你必须承认，当你陷进去后，事情轻易就会螺旋式下降。”

Tony抱臂耸肩。即便她是对的，他也不想大声承认，也绝不愿为对方专业的审讯技巧鼓掌。

Natasha严肃起来，“我完成任务回来后，听说你对某个对你很好的人发脾气，所以放任你和Steve汇合只会更糟，而现在世界没法再承担任何复仇者团队恶化的代价了。”见他犹豫不决，Natasha总结道，“我发现了一些恶疮，就把你带出来，以割掉它们。”

“画面真恶心，谢谢。”

Natasha不置可否，“Steve Rogers需要成为世间善良坚定之人的象征，但是，天哪！他那么疲惫，几乎被重担压垮。要是他将行使使命以振奋人们的志气，那么我也能在幕后干点脏活以帮他达成使命。我可从不幻想世界多么美好。”

“而且上帝禁止我阻挠队长。”Tony嗤之以鼻。好的，在他空荡荡的心底还留着某些黑暗的情绪。

她好似完全没听到Tony的话，继续说，“Tony Stark得成为专心致志的天才，不让任何事绊住他拯救需要救援之人的脚步。但你已经被Strange分心了，而我知道Steve回来后事情要恶化百倍。世界绝对没法承担……而我不介意把手弄脏。”

Tony内里挤出一声叹息，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，带着枯枝败叶嘎吱作响。他能怨恨Natasha的伎俩——他也这么做了——但挖出心底的杂草确实是个好主意。自上次Tony被逼着直面难堪真相已经有些时日了，而上次这么干的人正好就是现在Tony奇异举止的根源。

“我搞不懂为什么先前我那么干，我是说，跟Christine。那本该证实一切顺利进展的，但我……”

“跟傻逼（ douchebag）似的？”

Tony抬头瞪着她，“别提那种词！”

Natasha耸耸肩，然后挨着他坐下，“Palmer医生很棒，她也许有些慌乱，但慌乱表象下是钢铁般的脊梁，你合该被撵出来。”

Tony又叹了口气，他清楚这一点了，“别老重复我的……”

“傻逼时刻？”

Tony板着脸，抬手就想召唤盔甲。

Natasha笑了，把Tony的手拉回来，“抱歉，我不说了。总之，什么让你一戳就爆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下意识地说，随后逼自己使劲回想。他背诵脑部名称时还好，确认Stephen精神仍存让Christine激动不已，然后她……”

“我猜那时候我以为她威胁到了Stephen。”Tony摩挲着心口上那一点，摇摇头，“这很蠢。她当然不会伤害他，毕竟她是医生。”

见Natasha一脸好奇，他解释道，“得知我真跟Stephen精神对话后，她很高兴，所以抱起了他的身体，而那架床让她保持稳定，所以。”

“啊？”Natasha发出一个单音节，成功表露了质疑之意。

“她的手臂放在他背后，”Tony抗议道，“她真的把他抬离床面了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“你为什么口不对心？”

“你为什么老摸你胸口？”

“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。”Tony还击道，结果发现自己又摩挲着那温暖的一点，把手狠狠甩下，“我用这点锚定他的精神体，他就不会再攻击我了，我猜这是……某个精神碎片待在我体内的感受，大概是这样。”

把这一切都告诉Natasha可能很糟，特别是她还声称自己一直、并且永远跟Steve一队。可那个潜在脑海深处的Tony，却真真切切对那个很棒的女士莫名其妙地发浑。Natasha过滤秘密后，也许会发现很多他忽视了的问题。他本来就是坐这儿吃药的。

“精神碎片？”Natasha重复一遍，眨眨眼。她听起来神似Tony还没去泰坦星时那样——轻轻松松面对这种魔法事项，同时一无所知。

是的，除开扫描仪上的记录，Tony和Stephen之间还发生了很多事。

Tony粗略说明要点：强化能量的锚、Stephen如何在最后关头成功阻止Tony挡着他自杀、他的精神如何震碎并脱离身体，还有Tony如何在睡梦中与他再度重逢。

Tony说完后，显然真让黑寡妇目瞪口呆了。Natasha面露不安，问，“你从没想过这些都超他妈怪异吗？”

Tony短促地笑笑，“‘怪异’这词被我在泰坦星上烧了，现在我都随它去了。”

“你真的把一男人的精神绑在你胸口上？”Natasha俯身去戳Tony着魔般反复核查的那点。

一秒后，Tony眨眨眼，低头望着自己攥住的Natasha的手。他这么做出于本能，且用劲之大，完全超过自己平常对朋友的力道。因此，即便Natasha飞快缩回，他仍能攥住，而对方的手指吃痛地收紧。

“哎哟！”Natasha在他松开后不停地晃着手。

“对不起。”Tony茫然地说，盯着自己的手。

“你又发脾气了，”Natasha沉默地盯着他几秒后说，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威胁到他？”

“应该不是，我只是……”

不想让任何人碰那个地方。

“噢，天！”Tony呻吟一声，双手按在眼睛上，向后仰去。他的行为完全称不上正当，到底怎么了？“我真的失控了。”

他不想欣赏Natasha在这儿勒索他、惹怒他，然后用突如其来的恐慌烧光他所有怒气……但他确实得直面自己的痴迷。现在这已经一清二白了——自他回来后他什么事都没干，只盯着Stephen。妈的，他甚至差点杀了Thor。为什么？

Natasha也躺下去，不过手肘支起侧身盯着Tony，好像在审视着实验室动物。但Tony没抱怨，任何洞察都会让他欣然接受。

“我不确定，我是说……是的，你精神错乱了，但我仍能看出些内在逻辑。”

Tony眯着眼睛瞄了她一眼。即便她最擅长观察人类，Tony也搞不懂她怎么会比自己更了解Tony的大脑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说过，Strange猛烈攻击你，是因为他的视野被扭曲了，他视你为威胁。”Natasha再次伸出手，顿了片刻让Tony看清动作，然后轻轻戳了戳他心口上那点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感觉像是Stephen治愈他的扭曲版本。

那时，Tony全身心被打开，光填了进来。而现在，Natasha好似找到未上锁的精神之门，并猛力推开，随着她的动作，冰冷的空气灌了进去。

“停！”Tony飞快攥住，一阵不适的涟漪由锚点荡进四周，“老天，就好像你……你手指戳进了子弹孔。”

Natasha收回手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再次审视Tony。

“Stephen袭击我时好似神经暴露在外，”Tony盯着头顶的林荫，渐渐反应过来，Natasha的触碰为什么会带来这种感觉？“那时我能自控，但……但我回来后就一根筋了。”

就像Stephen，他也只盯着单个目标了。

“我触碰你心口时伤到了你，你事先知道吗？这就是你攥住我的原因？”Natasha缓缓点头，心满意足，好似将所有的碎片拼成了一体。对Natasha而言，人类就是将被填满的九宫格，而非无穷无尽研究数据的碎片，“你视我为威胁？”

他事先没意识到这种疼痛，但身体能反应，或者精神感知到了。

“显然是的。”Tony掌跟再次按上眼睛，“抱歉，我得花点时间才能调整过来。你给我问题蓝图了，我很好。告诉我大家在仿制无限宝石，我跟你们一道。给我传送门数据，我会来填九宫格。就算他根本不需要开那愚蠢的传送门，”Tony语带暗讽，“但这涉及精神的一切……让我失衡了。”

“他不需要？”Natasha重复说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Tony再次睁开眼。哦，对的，他不仅历经生命中最糟心的谈话，Natasha还不知道Stephen的牺牲毫无必要。

“Stephen总说我需要数据，数据、数据、该死的数据。所以他开传送门自杀时，反复确认一切被记录下来。”

“对，”她的眉毛沉了沉，“你刚把数据发给其他人了，他们好像非常兴奋。”

Tony耸耸肩，拍落身上的虫子。在这儿呆了一会儿才有虫子来咬他，要是Thanos也选中了叮人的虫子，他不会抱怨。

“是，他让他们工作更简单了，但你也听到了：他们已经有了规划。Stephen以为自己的工作无可替代，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省下几天的工期。”

回家旅途的记忆浮上心头，片刻后带来阵阵疼痛，“为开传送门他周密准备着——准备去死——却一无所获。”他绷紧了脖子，“他让我看着，最终却一无所获。”

纵然Tony集拢锚链碎片，将Stephen的意识恢复过来，他们也没法确保能想出办法穿越地球到泰坦星那茫茫距离。要是Stephen仍旧死去，从Tony指尖滑落，只是由于Tony以为自己握得足够紧了——又该怎么办呢？

Natasha的目光不可捉摸，但显然对这个说法不太高兴，“所以，你认为，他在阻挡Thanos这事上出错了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片刻后Tony渐渐理解了她的意思，皱起眉头。要是Stephen在这事上出错了，那就没理由相信他真的看见了胜利之路——没人愿意设想这种可能。

“哦，不。他对传送门数据的必要性信心十足，或者传送门带我回家会更快，或者……我不清楚。”面对她的质疑，Tony澄清道，“现在我相信他做了些必要的工作，但我们都知道，他们其实不需要传送门上的空间数据。”

他恼怒地将拳头砸到胸口上，咕哝着，“你听到了吧？他们已经快搞清楚空间了！各路团队都会搞明白一切。”他们也许会挨个用盗版宝石把人们救回来，或者想办法合起来用。但，理解无限宝石之路上，Stephen那愚蠢的牺牲绝非必要，“为研究空间、时间和现实，他们已经有坚实的计划了。”Tony叹了口气，最后总结道，“Rocket炸飞了我所有的物件，为了想出抵挡Thanos能量攻击的办法，而且我们已成功阻挡了意识的窥视。”

因此，如果复原宇宙要求使用所有的宝石，以某种方式……那么他们……

Tony起身坐直，某种领悟落在眼中，同样也印在Natasha眼里——这就是他先前没法确认的研究漏洞。

“Tony，”Natasha说，“‘精神’的另一种说法是什么？”

Tony缓缓将手抬起，手指按在心上。他们正试图逆转时光，给人们第二次机会。时空能量也许能帮他们掌握核心机制，但为了复原一切，他们也许得唤起人们的……

“灵魂。”

“你确实说，”Natasha查问道，“你抓住了某人的灵魂？”

Tony咽了口唾沫，“是的。”

“你是说，某人本该在灵魂脱离身体后死去，但半道上被阻止了。”

随着一份又一份死亡条目记忆的涌起，他的呼吸愈渐急促，“是的。”

第六块宝石，他们不确定怎么准备，但既然Thanos使用了六块，他们大概也得利用六块的能量。但，没有研究团队在探究灵魂，也没有其他人找到路子取得数据。

Tony突然笑了，手掌合在那温暖的一点上，“对的。”

他此时手下真的有一个灵魂？听起来比“精神”有意味多了。

“你个混蛋，居然是对的。老天，整整几周里，我一直采集他精神体的数据，还学会怎么校准扫描仪以观测精神能量。这绝不涉及传送门，而只涉及剥离灵魂并放回去！”

要是Stephen的数据仅涉及与空间宝石对等的传送门，那么门打开后，他是否死去都不重要。关键事件已经发生，所以他躺在那儿昏迷不醒，死亡或存活都将无关紧要。但，要是他能提供灵魂宝石的数据，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把他救回来。

关键不在传送门，从不在传送门上，传送门不过是撬动灵魂的工具。这一直都只关乎Stephen自己（This had always been about Stephen himself），那也意味着他要回家了。要是他必须这么做，然后活下来，那么，他就算不上潜在的伤亡。他不是无法复活的死亡人群中的一员。

“Tony Stark胸口上绑着一个巫师的灵魂！”Natasha微微惊愕道。

轻松、真实的微笑在Tony脸上绽开，喜悦咕噜咕噜往上冒，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纠正道：“是密法大师。”

Natasha复又露出困惑的神情，不过随即清醒过来，“我讨厌打断这种时刻，不过了解经过不意味着修复了一切。Steve很快就回来了，说真的，你会安安分分吗？心底还有没有杂草?”

他们确实不是朋友，Tony沮丧地意识到，至少没到他期待的程度。回想复仇者们的那些岁月，他一点也不清楚Steve和Natasha怎么这么亲密无间的。一切都一目了然：他们的关系没有意义，完全不像他设想中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应有的那样。

有时，人们真会让你大吃一惊。假仁假义的大兵本不该跟一个愤世嫉俗的间谍有交集。但不知为何，短短几周内，Steve和Natasha——两个最初似乎绝无可能站在一起的人——共事了。

要是柏林之后Tony能与Natasha和解，那他也能与Steve和解。但到最后的最后，他与他们的亲密程度也没法比上他们相互间的，他的心也永远不会偏向Natasha Romannoff。这真悲哀，但奇妙的是，也让他感受到一阵古怪的释然，岁月的重担卸下来了。

“没杂草了。”Tony思量片刻，然后说，“我会好好对Steve。”

伤疤很丑，但到底比暴露在外的伤口要好。而现在，他那脆弱的伤口已然硬化。

Natasha笑笑说，“你是说……既然你知道Steve回来了，那就会好好对Steve。”

片刻的疑惑后，Tony做了个鬼脸，“噢，别那么叫他，超怪异的。Steve是你的，Stephen是我的。”

Natasha又露出那种古怪而玩味的神情，好似再次尝试填上九宫格，但还是点点头，“是的，他是你的。另外，我不会告诉别人时间宝石的事。我已经勒索出有用的承诺了，想去吃些什么吗？我听说他们运进了玉米。”

虽然空空如也的胃说“好”，但Tony却顿了顿，摇摇头，“现在不行。”他指了指建筑，一切过去后，他终于做好了准备，“我得找某人道个歉。”

tbc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译者注：艾玛这章终于搞完了（揩把汗）。另外，我觉得，这一章里面的Natasha也许不够讨喜，但确实做了正确的事，我很佩服原作者，她（or他？）在处理人物上确实做到了客观公正，即便是不讨喜的人物，原作者也能写出其内在的逻辑，也能写得有血有肉。另外，Tony总在犯错，不过没造成大损失，Stephen犯了一个错，结果要Tony跑断腿来弥补哈哈哈哈（原谅我不厚道地笑了）。真的就像原作者说的，人人都会犯错，也都有改正的机会，包括但不限于Tony、Stephen和那谁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