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拿油

接上：

他的不满随屏幕上第一张图片的呈现而褪得一干二净。Tony下意识地按住心口，不想让自己的悲伤传递出去，但毫无用处，因为那种情绪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。

待在复仇者总部里，一切似乎跟往日没多大差别，除了多出太多玉米的菜单和少了太多人的餐厅，一切还带着家的感觉。这段时间他的注意力锁定在总部和灵魂的监狱上，几乎没关注全世界的状况。

幸亏有Steve的报告，Tony终于体验到外部的世界了。屏幕上，尸体在洛杉矶河、在混泥土的槽道上被焚烧。他们中没一个能救回来了，不管复仇者找没找到解决方案。

“我们尝试告诉人们不必干这些。”Steve解释道，伴着毛骨悚然的画面与集体的哀恸。他朝右手边示意，于是Christine点头，匆匆起身做个补充。

“通常的看法是，大规模灾难爆发后，尸体会威胁到余人的健康，不过这种疫疾风险只存在于洪水泛滥区。但是，可以预见，士气会被……”Christine声音弱了下去，终于叹口气说，“臭气影响。”

派系的斗争、火灾的蔓延、基础设施问题、食物短缺、水源污染……谁清楚是哪个导致了这些堆在混泥土槽道上、燃烧着的尸体？Tony瞪着家乡那可怖的景象，一阵撕心裂肺。泰坦星像个被隔开的罩子，总部本身就是个罩子，他置身其中，对外界这种程度的崩坏一无所知。

最初由电路引燃的大火已被扑灭，但却刺激了那群想掌控城市的人。如果敌人失去了一街道的地盘，那这些房子就不再是他们的粮仓或藏身之处，放把火烧了当然是个很好的选择。纵火愈渐普遍，但是，尽管消防车和急救人员依旧待命，天然气与人力仍供不应求——他们本身更值得优先考量。

Clint在Steve概述后指出，“看起来贫困区不在优先考虑之列。”

“至少那边的负责人是这么想的。”Steve疲惫地应了一声。Tony的心被城市灾难软化了，终于察觉到Steve看上去确实精疲力竭，“我们试图直接处理那些被忽视的地区，但我们就三个人，效果不是很好。”

Rhodey提醒他，“你们至少传回了影像。”

Steve合上眼，长叹一口气，“对，还有影像。”

对面的Natasha向前倾了倾，朝Tony低声说，“还记得我说的吗？我们想让你露脸，以此来鼓舞人们。我们把Steve的任务记录传给急救员，这样会稍稍降低死亡率。”

播出Rogers的影像以降低死亡率？这算哪门子“治疗”？Tony一想到这一点，就明白了：彻底失去希望可能是致命的，尤其是对可能幸存下来的人来说。而录像是个小小的希望助推器，能为他们注入动力。

Rogers看着就像是从希望中走出来的人。他并非研究员，而是个实干家。几周以来，他前往最糟的地区，竭尽全力帮助当地人，在世界似乎濒临终结的关头鼓舞他们再坚持一天。这些比过去战争期间士气的鼓动关键多了，但只是在剖腹的伤口上贴创可贴，治标不治本。

Tony暗暗提醒自己，目前世界经受的苦难比两人的仇怨要大得多，“Rogers。”

他不必喊多大声。打断Steve报告的那一刻，四下鸦雀无声，仿佛预料到了争端。

“我有段时间没去西部了，”Tony心平气和地说，“但我记得那座火灾连连的城市正好近海？”见众人疑惑，他环顾在场所有人，“此前我瞥了眼报告，Wakanda是不是有良好的能量护盾技术？”

Rhodey微微一哼，“好吧你可以这么说。”

Tony尽管几年前将盔甲舰队清理了一番，但那以后又补充了一些库存。每次一更新盔甲，旧有版本就被封存起来。不论是由AI远程控制还是他自己控制，它们偶尔也能填补这几年人员短缺的团队。它们也很擅长留意其他事件，比如皇后区某个麻烦不断的少年。

“我从Shuri那儿学来技术，然后装备到旧式盔甲上。”Tony斜瞄了门口一眼，补充说，“也能从某个啮齿动物手上保下反应堆。”他眯着眼望见Thor为回应“啮齿动物”而说了些什么，补了一句，“它们可以把海水运过去救火。”

Rhodey转向Steve，“这会有用？”

“会很有用。”Steve承认道，“水压在某些地区几乎不存在。另外它们也能给急救人员留些喘息时间以便救人，顺便打击敌人。”

“还有——”Natasha补充道，“也是宣布你回归的好方法。”

Tony点点头，停了会儿，敲了条短信让Wong帮忙查灵魂宝石的文献。这份研究耗时很长，而无人机计划只费几个钟头。

“我会解决。”他随即给Shuri发条短信，要求Wakanda提供任何能共享的能量技术。

“好吧，很棒。”Rhodey迟疑着说，视线在Steve和Tony两人身上徘徊，最终长叹着说，“很棒……这个。”

Steve朝Tony笑笑，好似回到了四年前。不过Tony本能地甩个脸色，让他冷静下来。

“好的。从其他人口中心提供的报告看，市民行为受人口密度的影响最大。在密度极高的那些地区……”比如屏幕上的东京、孟买、马尼拉，“最大的威胁来自平民。平民之间的冲突愈渐普遍，特别是那些政府未能充分保障供应渠道的地区。而像洛杉矶这样的开放区，有组织的派系更有可乘之机……”

简报结束时，Tony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世界完蛋了。各国政府几乎停摆；各个派系盘踞各地兴风作浪，关系日趋紧张。食物供应链的恢复迫在眉睫，但并非由于饥荒严重，而是由于人们对明日的恐慌。就像Stephen在泰坦星上盲目攻击那样，一切都被视为威胁。

除了——Tony不得不承认——那几个鼓舞人心，也许会将人们从恶本性的泥沼里拉出来的人，例如天杀的美国队长。Steve干了些善事，尽管不会是那个力挽狂澜的人。Tony现下可以承认这一点，尽管两年累积起来的情绪惯性终于主导了他。报告持续到这个点，Steve的声音已让他生出了厌烦之心。现在这情绪愈渐无法置之不理，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它们倾注进链条里。

“好吧，我该回去工作了。”Tony在报告结束时高声宣布，随即抢先走到门口。现在他百分百确认自己能和Steve共处一栋楼，但前提是别挨得太近。点点疤痕之下，深深的创口仍未愈合，戳起来泛着生疼，依旧引人注意。

“Tony，等等！”

妈的，房间里确实还有个人值得他等一等。Tony叹口气，转身面对Christine，希望她能尽快说完，“什么？”

“喔，你简直像是落荒而逃。不管了，我去测试你那些扫描仪，不过刚刚……”Christine深吸一口气，“你还是来看看吧，希望你别吃惊。”

“吃什么惊？”

“查看他最新的各项读数后，我给他加了些氧。之前他的血氧浓度高于临界线，而现在低下去了，即使有病床维持。”她下意识地搓手，“我想他能坚持这么久，是个好兆头。”

安慰人的话并未奏效。她冷静的声线令Tony免去恐慌，但他还是心下一沉，“情况恶化了？”

“有点。”Christine迟疑着说，“长时间昏迷很少见，病人的状况通常会在两到四周里见分晓。改变并不奇怪，但是，要是真有预料中那些罕见的情况……”

昏迷只意味着两种结果：病人醒来，或者再没机会醒来。也许随着时间推移，情况稍许恶化很正常，但Tony只能想到，恶化之前的那个晚上他松开了链条。

“我只是不想你太吃惊。”Christine在Tony沉默时重复说，“当人躺在那儿，你不清楚监控器上的读数意味着什么，你能说服自己他们只是睡着了。一旦看到氧气罩，一切就不一样了。”

“好吧，谢谢。还有，你清不清楚怎么追踪经过脑岛圆形沟的能量流？”

Christine正要离开，闻言，转过身来，“什么？”

“我原本想今天研究，但现在我得造一群消防盔甲。Shuri试着为人脑建模，这样才能做穿过大脑的能量流。而我试着瞄准圆形沟。但我俩运气都不太好。”

“因为你们需要一位医生，而不是工程师。”Christine指出，“当然，好的。我有些粗略的想法，不过今天可以照你的办。你还要去其他地方？”

“我想是的。”

对她而言这些似乎就够了。她看上去对Tony的计划并不感冒，但至少会竭尽所能。他在Christine离开后朝相反方向走去，结果意识到这一耽搁让他不得不面对忧心的麻烦，但为时已晚。

“Tony。”

转身面对Steve前，他的手按上了心口，等着飙升的肾上腺素缓下去。也许Stephen的氧气罩只是昏迷的自然进展，但Tony那晚目睹了监视器读数的骤然下跌。如果他与Stephen的恶化有些关系，那么任何负面情绪都比以前更危险。

“我们不该多说。”

“你先前也这么说。”Steve小心翼翼地措辞，“你说我们从没跟对方吐露太多，我尊重这一点。不过我见你冲出房间，像是拒绝交谈。那么好吧，这样的话……交谈总归是要互相说话。”

Tony尽可能不带感情色彩地说，“Thanos这林林总总，暴露了一些很重要的事：我们真的合不来，最好各干各的，别有太多交集。我们有各自的朋友……各自的生活。我以为我对你而言挺重要的，结果发现自己搞错了，也意识到你对我而言也不重要。”

Steve审视他很长时间，但尽管眉头堆起褶子，也不发一言。

Tony忍不住补上一句，“你知道，碳原子没什么毛病，氧原子也没有，事实上它们的原子结构还有相似之处。”

Steve Rogers是个聪明人，但不是科学工作者。他眉头皱得更深了，等着Tony解释。

“不过，把它们搁一块儿，就得到了一氧化碳。一氧化碳会致死，但你不会立即察觉。现在，你要是不介意，我就去帮着灭火了。”也去照顾真正重要的人。（And take care of someone who does matter to me.此处应有掌声）

“Pepper的逝去我很遗憾。”Steve在Tony转身时说。

他的耐心很有限，尤其是经历几周的疲倦之后。不过，Steve尽管可能对Tony膈应他很恼火，也没在言语中表现出来，语调维持着一贯的自信，是英雄的、领导者的气派。到如今，对Tony而言，这些听起来已经变味了，“说真的，我们会把她带回来。现在我明白利害关系了，我们会修复一切。”

Tony头也不回地说，“Sam的事我也很遗憾。”那个名字——Bucky——没被提起，沉默在走廊里弥漫。

下一秒，他朝前走去，经过的拐角终于阻隔了视线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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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tes：

虽然不是主线剧情，但这一章是为呈现真正的Steve，呈现Tony围绕支线而生发的决心的，同时也伴随着主线剧情渐渐浮出水面。（剧情大概快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开始崩塌了……）

由于原作中他俩的冲突太过激烈，一次性和解显然不自然。世界的麻烦还很多，对他们而言，不努力解决更大的难题是没道理的。而且考虑到Tony对Stephen的记挂，我没法让他情绪失控。但显而易见，这也意味着一切还没被解决。

译者注：

私心挺喜欢这一章的，所以译得很愉快。这一章Stephen算是彻底下线，但某些一直被忽视的问题也浮上了水面，例如Steve与Tony的矛盾，例如世界接连不断的次生灾害，例如惊队正式登场等等等。

我很喜欢这场会议，Steve按部就班地做着报告，Rhodey当着和事佬，Natasha在对面若有若无地观察着Tony，而Tony本人才跟惊奇队长面对面遇见，状况外的Thor还想纠正Tony关于“啮齿动物”的用词……一半的人死去了，幸好还剩这另一半人，还剩他们为拯救世界拼尽全力。尽管外界遭得无法想象，这群人也还在想办法解决问题，拯救他人，挽狂澜于既倒。我以为，比起Tony与Steve的仇恨，甚至比起Tony与Stephen的爱，这些熠熠闪光的东西都更加重要，也更值得铭记。